从2020年年初开始，全球爆发了新冠疫情，菲律宾的回国机票便出现了一票难求、有价无市的情形。有储蓄的菜农、狗庄、经商的华人早早的便花费重金包机回到了祖国大地，留下了大批没啥存款、每个月的薪资除去打给了家里人的钱以外仅够草草糊口，或者说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留在当地的普通菜农。

人生有太多等待，我们不得不学会等待

小文便是其中的一员。包机价格对于他来说，可能两个月不吃不喝的薪资加起来都不够，从黄牛手中购买官方航班也需要在原基础价格再加上一大笔费用。小文对此是十分不舍的，只能每日不分早晚的自己刷着各大航空公司的官方APP，希望能抢到一张回家的机票。

去年12月时，小文存了小半年的钱终于存够了回家的钱（包含机票、隔离费用、检测费用等）。通过国航APP买到了时间距离最近的机票，也都是在四个月将近五个月以后的日子了。菲律宾的疫情反复无常，每天各大讯息群发布的感染新增人数，都深深的使小文感到恐惧。为了核酸检测顺利通过，小文在距离航班起飞前一个月辞掉了所在公司的工作，在离机场和检测机构最近的地方租住在了一家中国人所开的“隔离公寓”。

在这个“隔离公寓”里，也有很多跟小文一样等待回家的中国人。有的是航班日期将近而兴奋着做准备的、有的是购买机票后被恶意刷下来不得不留在这的、有些是公司因疫情倒闭而选择回家的、也有强制遣返的......核酸顺利通过了的人见一个人便向对方分享着自己即将回家的喜悦，但是大部分人诉说的都是各自的焦虑。“等待”在这家“隔离公寓”里，成了所有人的目的，和希望的来源。

几家欢喜几家愁

在距离航班起飞前的半个月，各大航空公司管宣，核酸检测从“双阴”的要求变成了“三阴”。也就是核酸、IGG以及IGM检测都要呈阴性，才能顺利回家。这一消息使“隔离公寓”里的一部分人崩溃，在此之前这些人受其公司的强制规定私自接种了疫苗，疫苗没产生效果还好，产生了效果的无疑IGG全是阳性。如果说他们是菲律宾官方接种的疫苗，还能有其证明可以登机。可是他们这非法接种的疫苗，怎么可能有什么证明可以提供给航空公司，回家对他们来说变得遥不可及。为了回家所花费的所有时间、金钱、精力也全都付诸东流。没接种疫苗的菜农也没好到哪去，疫情期间各大公司坚持要求菜农继续在办公楼工作。多个知名菠菜大楼相继曝出，其大楼内发现多名确诊患者皆为菠菜公司员工。再看看菲律宾官方信息，确诊率在20%以上，每日确诊人数都达到1W以上。也就是说几乎每四个人中，一定会出现一个确诊患者。新冠病毒在菲律宾可不管你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，就算你是外星人，来了菲律宾，四个里面也得给我感染一个！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幸运儿...毕竟这里可是菲律宾。

4.25日终于熬到了集中核酸检测当天，一共318个人按照航空公司要求，分批次按时间来到了恩典检测中心，一个一个机械般做着核酸检测。菲律宾医护人员的技术实在是不敢恭维，多名乘客反映抽血的时候，一次性要被扎4、5次才能成功抽出血。做拭子的要不然鼻子当场被插出血，亦或是出来后痛哭流涕。检测结束后在聊天群内，多人曝出在检测中心门口打车回家被出租车司机抢劫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中国人聚集的地方便开始成为了菲律宾人的“淘金圣地”。菲律宾人对此都心照不宣，疫情导致的失业也使得他们本地人无法正常生存，只有来到这样的“圣地”为之一搏，才能养活背后嗷嗷待哺的整个家庭。记者曾采访过聚集在华人地区的菲律宾人，他们一致觉得这是中国人欠了他们的，中国人抢了他们的工作饭碗，自己只是抢回了他们“自己”的财富，这是“合理合法”的！

次日一大早，所有乘客早早的便醒来、或紧张激动的整夜睡不着的，时刻注视着检测结果通知群里的讯息。小文告诉记者，他很害怕，他害怕他回不了家，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钱了，如果这次检测结果过不了，他要不然只能接受命运重新找家公司没日没夜的继续种菜，或者说像很多爆料群里的爆料的中国人一样流落街头，或是到处求助有人收留自己以等待下一批次的航班。他几乎每分钟都要打开看一下手机检测结果出来没有。他憧憬又害怕，当工作人员发布检测结果的时候，他闭着眼睛将手机递给“隔离公寓”的同伴，企求对方帮自己看看结果，企求对方只需要告诉他能不能回家了。“你绿了！绿了！恭喜啊，你终于能回家了！”同伴说道。小文激动的抱住了对方，痛哭起来。可以回家了，终于可以回家了！

318个同伴一起参加检测，最终合格的却只有200个人出头。30%以上的感染率，也就是说每三个人里面就有一个被刷掉。这远远高出官方数据的25%左右，这个数据也让小文事后回想起直冒冷，菲律宾真的还能呆吗？每日加剧的疫情，留在这的同胞以后又怎么办呢？检测群里，绿了的自然开心无比，红了的一部分人默默退出了该群，一部分人不敢相信检测结果疯狂质问其工作人员。小文告诉记者，我记得当时群里有个三口之家，俩夫妻有一方被确诊了，另一方选择留下来陪伴其伴侣，便问工作人员，可不可以让他们的孩子单独上飞机，拜托工作人员帮忙照顾一下他们的孩子。我不敢想象他们的心情，也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遇到了这种情况会如何选择，但是我很敬佩这对夫妻，他们是一对好父母。

事后多名检测被刷掉的乘客私下去医院复检，得出的结果却是三阴。有的同时购买了其他航班的乘客，却通过了其检测顺利拿到了HS绿码。请问这究竟是航空公司的恶意操作，还是说菲律宾的检测机构根本没有办法得到正确结果，能否顺利登机，完全就是一场关于“运气以及命运”的赌局、比赛？

道阻且长，行则将至

4.27日凌晨，小文与该航班的旅客共206人到达了机场，幸好机场期间没有再发生任何事件，摧残每一名乘客几日来憔悴的心了。随着马尼拉的第一缕日出的降临，国航CA180航班起身开启了飞往青岛的旅途。整晚的疲惫，终于成功登机的心理作用下，飞机上的每个人都进入了短暂的睡眠。北京时间11点左右，该航班成功抵达了青岛。在流亭机场接受了一道一道严格的防疫检测程序，期间不乏工作人员询问一部分菜农的信息，你在菲律宾做什么工作？做生意的、做旅游的、XXX店做服务员的...几乎千篇一律的答复，到小文时，工作人员不禁调侃道，你也是在菲律宾做生意的？小文尴尬的笑了笑，点点头，匆匆的离开了讯问人员的视线。

到达隔离酒店后，小文等一行人又面临了新的困境。小文起飞前向很多成功返回了大陆的朋友打听过其隔离的费用，在3000元到5000元不等，小文也只存了5000元的隔离费用，心想即使一个运气不好分到最贵的酒店，撑死也就5000元够了吧，实在差点细碎的零头，找马爸爸套一下花呗借呗就得了。不料这个隔离酒店要收取每个人350+80一天的费用，14天下来就是6020元。6020元？这怎么回事，这和小文之前得到的信息都完全不相符合啊。工作人员美其名曰“你们这不是正好碰见五一节假日了”他哪来能凭空再变出来1000多元。自己的钱早就在菲律宾那一个月消耗的干干净净了！

遇到这问题的也不止他一个人，有些是真的没有钱的，有些则是觉得隔离费用太贵拒绝支付一分钱的“维权者”。有钱的早早交完钱，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大床上，在群里炫耀着自己的房间。他们这样的人被留在了楼下，被工作人员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各种询问调查，借钱的借钱，沟通的沟通。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，酒店方面才允许他们上楼。

小文无奈的说道，以为回了国就是回家了，谁能想到这熬了几年了，好不容易回个家，还要被当地政府割韭菜，顺便贡献一下节假日旅游的GDP！我选择回国真的是对的吗？我是不是留在菲律宾，倒不会遇到并发生这样的事情了？

写下这篇文章时，正好是5.5日。昨日也有一批飞到青岛的人员，小文给记者说，我实在想不明白，为什么我们上一个航班的每天只需要花了两百多，新到的航班每一天也只需要花两百多就能隔离。坏事为什么总是落在他的头上？从菲律宾疫情爆发到现在，世界上最久的封城、博彩公司集体大迁移导致他多次失业、在菲律宾的朋友走的走、确诊的确诊等等等等。为什么总是他？记者安慰他道，谁说你遇到的都是坏事了？这个月才公布的国航航班入座率，只允许40%你忘了？你运气是极好才是，刚好赶上了还算容易回家的最后一班飞机。小文才释然的笑了笑。

“我们隔离期间一共要经历四次检测，昨天第三次检测结果出来了，我们航班有确诊的兄弟了。虽然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，也听以前的前辈提到过，第三次第四次检测都会有人确诊，但是我还是一直祈祷别发生在我们这班人的身上。这半个月左右的相处，大家都成了兄弟，我甚至觉得有点像家人了，大家每天分享自己的心情、一起聊天、一起想法子逗趣。好像我小时候读书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日子。我真的好想家。我很怕，怕最后一次检测，更多的兄弟被确诊，更怕我自己确诊。没有一个被确诊了的兄弟知道自己感染了，我们也不想的啊。”

此文献给所有在菲律宾坚持留守等待回家的菜农、以及耗费了心血终于成功回家了的菜农。

（本文中提到的小文，据本人意愿为化名）